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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05章 驚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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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005章 驚變

五人一鬼行至鎮外荒野,南枝仗著卻月觀的人看不見她,明目張膽地在他們面前皆好奇地打量一番,耳尖稍紅地將他們的容貌分了個三六九等。

“景祁總板著臉,景寧瞧著不太聰明的樣子,還是景昱大哥生得好看。”

洛肴斜眼看那“瞧著不太聰明”的景寧,那張嘴當真是沒完沒了,絮絮叨叨地從農家的雞侃到樹上的鳥,若是眼刀能傷人,此刻估計早已被沈珺千刀萬剮。

又看那景祁,好像全天下人都欠他一萬三千兩銀子。不過他行路時身形極穩,觀其姿態,應當是這三人中修為最好的。

在他倆的襯托之下,景昱真算得上一個難得的正常人。

洛肴嘴裏叼著根草,說話有些含含糊糊,“喲,少女懷春。那仙君容貌不好麽?”

南枝竟一反常態地安靜下來,直到洛肴不解地偏頭看她。

少女兩條秀眉擰在了一起,眼神黏在沈珺背影上躊躇不定,唇瓣翕動,一張一合數次才勉強湊出了音節:“或許是我眼睛不對勁......”

她大力揉了揉眼,再次凝神去看,只是越看眼神裏越透露出惶惑,整個鬼都要忍不住觳觫,全身寒毛都聳立起來。

洛肴試圖扶住南枝手臂,全然忘記自己根本觸不到她,少女瞪大了眼睛,磕巴半晌才能控制自己的聲音,顫道:“他、他已經死了...”

“什麽?”這個回答完全在洛肴設想之外,他一時沒按捺住音量,卻月觀眾人聞聲驚疑回頭時就印入洛肴一張略慘白的臉。

景昱關切道:“洛公子,可是出什麽事了?”

“無礙,只是突然扭傷腳踝。”洛肴竭力扯出個三分真切的無恙假面,強迫自己凝固在沈珺身上的眼神不要那麽詭異。

景昱仍有擔憂:“是否要休息一下?”

洛肴擺擺手,連連道:“趕路要緊。”

推辭三番,見眾人不再註意他後,洛肴咬著牙悄聲道:“你說的話是什麽意思?”

好在有方才插曲的時間打岔,南枝已經緩過神來,嗓音也從冷顫中平和,“仙君已經死了,但也不是真的死了。”她猶豫著斟酌用詞,“是他應該已經死了。”

洛肴:“......”

見南枝的情緒漸漸平靜,洛肴也猜測事情應當沒有他胡思亂想得那般嚴峻。懸在嗓子眼的心狠狠摔回原處,血液又重湧向四肢百骸,這才有心情怨懟一句:“這是什麽廢話。”

“意味著他是個本該已經死去的人,但現在卻好端端地站在這裏。”南枝無實體的單薄身軀仿佛被吹動,連帶聲音也顯得縹緲。

洛肴莫名錯覺她翩飛裙裾與沈珺的衣袍竟有幾分相似,又或許是被南枝的話語影響才有此聯想,他緩緩道:“你的意思是,他的命是被人吊著的?”

南枝搖搖頭表示自己不能確定,“可是,這世上真有能逆天改命的人嗎?”

長野的風打著漩兒從洛肴衣角掠過,頭也不回地躥進參天蔽日的樹蔭,唯留下鈍悶仿佛嗚咽的風嗥。

南枝未得回應,奇怪地瞟他一眼,只見這位一向吊兒郎當的鬼修面無表情,眉宇間浸透著久睽的沈冷。她這才驚覺那雙眸不含慵懶隨性時就如墨色的鉤子,直教人一品其中鋒利的冷冽。

不知在思忖什麽,才流露出如此神色。

但盡管再訝然,南枝還是很有眼力見的選擇了閉嘴。

大約又行了三刻鐘,沈珺才停下步伐,表示此處遠離人煙,可以準備祭劍禦行。

景寧率先祭出鏡明。能位列天下名劍之九,此等佩劍皆與心脈相系,是有劍靈的寶器,註入劍主靈息時梵音錚錚偈語流彩,好不華貴,看得南枝都不住嘖嘖稱奇。

相較之下,景昱和景祁所持都只是卻月觀中最為平常的弟子佩劍,名喚映雪,禦劍全靠術法運轉維系。而出乎洛肴所料,沈珺禦劍所用也是映雪,搖光則端端正正地佩於腰際。

景昱瞧洛肴站立著遲遲沒有動作,便問道:“洛公子不禦劍麽?還是有符篆傳送之術?”

洛肴認真思索起南枝那不靠譜的鬼畫符,正想著找個什麽由頭讓這群白飄飄載自己一程,就聽沈珺道:“你同我一起。”

言畢朝洛肴勾勾食指,血色寡淡的薄唇似笑非笑,“要不然跑了可怎麽辦?”

洛肴訕笑說怎麽會,嚴嚴實實地往沈珺身後一貼,雙手環住勁瘦腰身,大半重量都靠在他身上。

總感覺身後的熱源過於炙熱,沈珺頗為不自在地用手肘推搡他:“你要勒死我?”

“我恐高啊,仙君。”洛肴明知故犯,無動於衷。

不過這可是句實話。抱緊了洛肴才發覺,兩人身高剛好能夠讓他低頭將整張臉埋入對方後頸窩,鴕鳥埋沙似的開展掩耳盜鈴式遁地術,暗自發誓一會兒天塌下來都絕不擡頭。

身後人的發絲若即若離地磨著耳廓,說“仙君你可要行得慢點”時的濕熱氣流悉數撲灑在頸部肌膚,惹得沈珺微不可察地一僵,半晌才忍耐住把身後狗皮膏藥甩掉的沖動,艱難道出句:“好。”

但劍卻是疾如離弓之矢,“嗖”地頃刻飛出十裏。

洛肴:“......”

漌月仙君,您真的覺得這算行得慢嗎?!

只聞耳側風聲如雷,洛肴雙腿軟得像煮熟的掛面,整個人僅依靠牢牢鉗抱著沈珺的兩條胳膊支撐,錯覺下一秒就要隨風飄起來。他的魂都要裂成兩半,一半痛哭流涕著說仙君還好有你,一半破口大罵著說沈珺去你娘的。

當他的腿終於顫巍巍地挨著地時,腦顱裏已經是白茫茫的一片,當即頭暈目眩昏天黑地,癱在地上一動也不想動。

“洛公子,你還好嗎?”景昱的臉闖入洛肴眼簾,模模糊糊一分為了好幾個。

洛肴死氣沈沈的,已然沒有力氣搭理他,只顫微微地擡起一根食指,虛弱地朝一側晃悠兩下。

“你是不是想說再休息一刻鐘?”景寧也將腦袋湊上前來。

洛肴皺眉,手指擺動的幅度大了些。

景寧撓撓後腦勺,“啊,那就是再休息兩刻鐘!”

洛肴雙唇咀動,張了張口。

景寧湊近了想聽他說些什麽,還沒得出個所以然,只聽耳畔“咳”的一聲。

景寧滿臉驚悚彈得比自己爹要踢他屁股還快,不料被足下碎石一絆,當即摔了個屁股蹲兒,連帶臉上白晃晃的腮肉都隨之一顫,驚吼:“洛肴你忍住——”

好在洛肴只是幹咳,景寧心有餘悸,拍拍胸脯道:“還好還好,我這身校袍可是繡了金絲的,吐臟了你可得賠。”隨後皺起小臉揉著摔疼的屁股,毫不客氣地指揮到:“景昱,你去尋點溪水來吧。”

景昱回答他:“仙君方才已經去了。”

話音才落,一襲月白衣袍的身影便挑著個水壺走來,往洛肴懷裏一扔:“喝。”

沈珺環顧四周,“景祁呢。”

得知景祁先去周圍勘探,又已離開快半柱香時辰,他有些不悅又憂心的情緒掛在眉梢,使雙眉間那片皮膚隆起淡淡的丘壑,“有些莽撞了。”

“塗山現如今不就是尋常山頭麽?”景寧漫不經心道,“許是看見什麽深林野味分神了吧。”

沈珺秉著三分矜持地翻出眼白,撂下句“只有你才一心想著吃”,目光又挪到洛肴身上,見他像終於從閻王殿前走完一遭回來,半倚著樹幹懶洋洋地向自己遞出一只手。

沈珺皺眉:“做什麽?”

洛肴挑眉:“拉我一把啊。”

沈珺鼻腔裏悶出一聲冷哼,負手奚落道:“才這點能耐,看來是本君高估了你。”

洛肴狀似無辜地略一聳肩,笑得像二月花開招蜂引蝶,“可都是仙君你害我腿還軟著,斷不能把自己擇得幹凈盡說風涼話呀。”

“......噗。”

不知景昱和景寧誰笑出了聲,沈珺眼刀飛過去時他們一人觀地一人望天,發旋和下顎都寫著“什麽也沒聽見”。

沈珺臉色登時有些不好看,但半晌後竟真扭扭捏捏地屈尊伸手,將洛肴從地上拉起來。

洛肴借力站定,慢吞吞地將雙手一舉,腰身後仰,關節“咯噠咯噠”地舒展開。他的眼睛也因此微瞇起來,悠閑打了個哈欠,一點兒方才暈頭轉向的殘影都尋不到。

他們已進入塗山餘脈,周遭草木葳蕤,雲流沾染赭彩,偶有啁啾蟬鳴、飛鴻振翅之聲,眼看著只是一派風和景明的山野樣貌。

四人又等了半刻,仍是不見景祁蹤影,連一向心大的景寧都惴惴不安起來,忍不住要問第七遍怎麽辦才好時,突聞西南方轟然一聲巨響,驚起飛鳥無數,瞬息即逝間天色巨變,似山脈驟然背負雷霆萬鈞。

眾人臉色隨之一暗,連捏著手掌分神思考“漌月仙君體溫與活人無異啊”的洛肴也繃緊了心弦,幾人交換眼神,同步朝巨響方向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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